春秋满目

【下】一个人的梦幻岛

注:ooc注意,时间旅行梗,可能对某些人存在道德问题,如果不适请及时退出。


(4)


“滴答——滴答——”

像是被挂在柜台后面的钟表感染了,八木即使已经从那个小书店里走了出来,他的脑子还回响着那钟声的声音,在脑子里叮当作响。

不过他清楚他为什么会如此,他心底像是有一个就算时间的沙漏,随着每一日的过去,那沙漏里的沙子就越发少了一点。

那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倒计时。

他快死了。

行将就木,何止是这具躯体,他的灵魂也在时间洪流的夹缝里被消磨到也几近枯竭,死亡的腐朽气息越发贴近他的鼻息,让他知晓时日无多。

况且本就是如此,原本在那个世界参加完葬礼后他的身体情况就每况愈下,而时间旅行更是消耗心力,两者相加的结果就是他现在濒临崩溃。

不过还好。

每一次想到这个的时候,只要那个孩子还在他的身边,他就会忍不住地瞟眼过去,为的就是能把那副容貌多记在心上一会。

他没能想到到最后他还能再看看山田,无论年岁,毕竟当时葬礼之后他才发现他连对方一张日常照都没有,仅有的些许单人照还是从午夜那拿来的,虽然午夜在给了他那些照片后将他就此拉黑,再也不联系了。

后悔这种情绪总是来得迟缓,只不过在来到这里之前那些情绪不过是日益发酵成难耐的痛苦,但是来到了这里,好似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的时候,那些悔过骤然变成了某种不甘心的东西,让人为之眼红,为之发狂,想尽一切可能,去抓住他本不该抓住的。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与那个孩子形同路人。

 

(5)

夏日的末尾又开始多雨,淅淅沥沥一下就是一整天,好几次下午营业结束,他都是打着伞送那个少年回去的,也只有那种时候他才会对自己的身高稍许有些意见,那少年现在的身量不足一米七,在雨中会抱住他的腰,像是他们不是走在雨里头,而是走在洪水中,他唯有抱住八木的腰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冲走。

为此八木都不想去深究到底对方是不是故意不带伞的,毕竟这些日子的雨水都不用看天气预报,光是看天色都知道是逃不掉的,可是这个少年还是会半身湿漉漉地钻进书店,绕到收银台后面蹭到八木的怀里,等着八木苦笑不得地摸出早就备好的干毛巾,给这只淋了雨的小鸟搽干净。

少年的脸颊还有些没有褪得婴儿肥,仰起脸看过来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太过幼稚的味道,八木喜欢用指腹扫过对方的脸颊,那里柔软的触感让他会想起那些糯米做的团子,尝一口会有点淡淡的甜味的。

然而确实,小山田是甜的,八木曾在某个午后,吃着下午茶点心的时候他们像是玩笑一样地亲吻过对方的脸颊,按时侯他就觉得自己舌尖的味道是微微甜的,就跟小时候会偷吃的蜂蜜一样,带着某种由衷的甜蜜和忌讳的感觉。

确实也是忌讳。

他是快要死的人,而对方不过是个刚十五岁的孩子,尚且风华正茂,骨子里透着股朝气,更别提这个孩子还以“阳射”为名,这下对方正好是早上升起的太阳一样,满载希望。

八木甚至都忽略了那些所谓的道德问题,他已经不愿意再来讨论所谓的“恋童”,这是他最后的时间了,能多看的每一眼都很重要,因为他知道这之后还能再看见的次数少之又少,甚至八木想过,如果他可以看见魂灵,哪怕为此的代价是他再也看不见活物他也心甘情愿。

他已经错了够多了,临死前至少也要给他一个反悔的机会。

然而他还是把握着分寸,他告诫自己,哪怕孩子向自己告白,他也不可能真的去做什么,他所能做的最多的,就是保护好这个孩子而已。

但他能做的,其实也就是在雨里,帮对方撑好伞,毕竟这个时候,另一个尚在壮年的他还支撑着这个社会的和平,社会上的犯罪率没有那么高,况且他现在的身体也没什么能英雄救美的能力,所以这个八木只用和这个小家伙腻歪在一起,别的也不用想了。

他至少还有这么一段时间。

 

(6)

那一天他撑着伞,下了班送那个孩子回去,雷雨让空气潮湿到发闷,孩子低着头,他的裤子和鞋都已经湿了,然而还是坚持不回去,想让八木再陪他再在公园转一会。

那个公园实际上不大,二十分钟就够走一圈下来,八木撑着伞倒也不着急,看着那孩子低着头,金发早就黏在了脸颊上,不复往日那像是鹦鹉羽冠一样的张扬,整个人就像是这个天气一样,像是有重重心思。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大概是绕了第五圈,八木才开了口,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

“俊典……过几天就是夏日祭了。”

他们停下脚步,那孩子仰着头,手揣在兜里,八木注意的到对方在忍不住发抖,但还是装出一副自己很冷静的样子,甚至都还撑着一副勉强称得上笑的表情看了过来。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怎么提起这个了?”

八木半蹲下身,手指顺过对方有些潮气的额发,指腹捋出一点水分,“你很喜欢夏日祭的吧?”

“喜欢!会有好多吃的,而且还可以玩!”

说到这个少年的眼神都亮了起来,他甚至踮起了脚尖,然后手舞足蹈地给八木描述过上一次他在夏日祭上捉到的金鱼,尾巴绵长,游在浴缸里就像是一幅画。

他把那个金鱼在家养了一年,最后那只死于偷吃庭院里落下桂花,噎死了。那时他还为对方哭了好久,然后给对方埋在了花坛边,还立了一个小小的墓碑,上面还认真地写着“夏日祭金鱼之墓”。

八木微笑着看着那孩子又碎嘴了几句,然后忽地捂住了嘴,像是想起自己跑了题,随后又害羞地低下头,想踢一下水却想起八木在他对面,本来想踢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八木看着这小家伙的动作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就着这个姿势把对方抱到自己怀里。

“所以你会去吗?”对方在他的怀里仰起脸,那份期待都能从眼睛里射出形体,八木对着那个表情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垂下头用自己的颧骨蹭过对方的脸颊,手指捏过对方后颈当做安抚。

“我会去的。”他搂着对方肩膀笑了笑,眼睛却忍不住地发酸。“我还想给你炫耀我的浴衣呢。”

“好的!”

少年脸上的阴霾这才彻底散了,然后整个人伏在了八木的怀里,这时候他才暗暗叫到不好,少年看起来虽然轻,但是已经抽出的身形代表着体重已经不轻了,而现在对方伏在这里的时候那份重量显得格外真实。

但是他不嫌弃这份重量。

小山田就像是他的彼得潘,永远欢笑,永远淘气,在他的心尖上飞着,永不落下,可以去往任何一处。

而他只会拥有这个彼得潘一个夏日,那么在这夏日,对方就不会有长大成人的可能。

八木会保护好他的,尽他说能地保护对方。

他有些勉强地抱着对方站直了身体然后才放下对方,他的手臂有些发软,脊椎在他的躯体里跟他抱怨,而之前的伞早已歪在一侧,稀疏的雨落满两人的发丝。

但是眼下没有谁在乎这个了。

“话说小阳射,你还邀请来了其他人了吗?”

八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他再次撑好伞,牵过对方的手,指尖勾过少年细长的手指,继续他们在这里散步的大计,哪怕现在两人身上都已经湿漉漉了。

“没有啊……我只想和俊典一起去。”

“那么阳射,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他的话语像是戳中了少年某个软肋,在他掌中的手指骤然一缩,但是又被他紧紧拉住。

“我……我总感觉对俊典很熟悉。”山田抽了抽鼻子,声音有些小,“就有些不由自主地亲近俊典的感觉,而且俊典那么温柔,每回看到俊典就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安宁了下来……”

山田还在拙劣地解释他到底为什么喜欢八木,而那些话语停在八木耳里却觉得犹如五雷轰顶,他甚至觉得整个人有些眩晕,撑着伞的手都有些在抖。

这到底是不是因缘巧合?

无论何时合适,只要给了山田阳射选择的机会,他就会一头栽向八木俊典,就像是被恒星吸引的陨石,注定一头扎过去再无回头之路。

又或许反过来,但是无论如何,这种吸引就像是某种时间的必然,终究会导向同一个结果。

想到这八木没法不为此鼻尖酸涩,他垂下头,抓住对方手指的手越是忍不住收紧,他听到了少年一声隐痛的轻呼,但山田还是没有抽回手。

八木再次弯下腰,虽然他的脊柱继续在向他抗议,但是此刻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伞再次掉落在地上,撑开的伞滚了几圈落在一侧,而他几乎佝偻身体,将少年的面庞护在了自己的躯体之下。

金色的发丝黏在他的脸颊上,雨水顺着发丝和眉骨的边缘滴落,但还是仍旧有那么一两滴滴进了他眼睛里。

八木为此闭上了眼,也许有着什么液体从他的眼角滑落,最后融入雨水后连个形体都察觉不到,随后他侧头亲吻上对方的被雨水浸泡得有些冰冷的脸颊。

唇瓣是冰的,对方的脸颊也是冰的,冰到他的灵魂都为之颤动,但他仍旧是不愿放开。

山田在这。

 

(7)

“踢嗒——踢踏——”

木屐踩在石板铺的路上踢踏出细碎的声音让八木无端地又想起脑子里倒数的钟。只是那钟表的声音越发急促,声音细碎的就跟脚下踩出的木屐声相似,滴滴答答,像是在昭示某个终点已然接近。

不过眼下八木也不想去管那么多。

少年的浴衣倒是出乎意料的简单,只是纯粹的深蓝色的布料,然而越是深色的浴衣越是衬出对方的发色鲜艳,夜晚的五彩灯笼的映照在对方的发丝上,让八木无端想起霞光璀璨。

少年拎着手袋,另一只手扯着对方的袖子,而八木则有些无奈地被对方扯着在各个摊位之间跑来跑去,山田的好奇心很强,而且也会玩,没过多久,两人的手袋里就多出了不少小玩意,几乎都是少年玩游戏赢来的。

“行啦,阳射,快到八点了。”

他还是轻轻地推了推那个在捞金鱼的金发少年,已经有不少人在往开阔的地带走,而山田还专心致志地捞着金鱼,似乎是看上了一条长尾的丹凤,但是那条鱼在金鱼里算狡猾的,山田捞了几次都没能捞住。

“……好吧。”

少年有些不舍地看了眼天色,然后又看了眼水池里的金鱼,还是毅然决然地放下了手里的网,站起身再次牵住了八木的袖子,跟着走了上去。

两人到达观赏烟花的草坪的时候第一个烟花已经放上了天,人群发出堪称整齐的赞叹声,而那赞叹声尚还未落,更多的烟花在夜幕下绽开,形态各异,五彩缤纷。

八木垂下眼,看着身边的金发少年仰着头,像是太过沉浸在这烟花的绚烂中,甚至连嘴都忘了合上。

“日后离欧尔麦特远点。”

这句话颇为没头没尾,而且若不是周围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烟花上,八木的这句话大抵会招来不少人侧目。

“好……什么?”

孩子下意识地想要答应,然而在下一刻还是回过了神,有些迷惑地转了目光问了过来。

“我说,你日后离欧尔麦特远点。”

八木不是没听见对方的那个问句,然而他的回答还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为什么这么说……况且我未来怎么可能和他有交际,他可是第一英雄哎!”

山田的话难免有些急躁,甚至又再次扯了扯八木的袖子,希望八木能给出一个得以令人信服的答案。

“……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有些往事难免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让八木再无心去看眼前的烟花大会,甚至都不敢去看少年的表情。

事实上,在这之前,他没能和麦克看过一次烟火大会,一次都没有。

在退役之前他终究忙于英雄的工作,而退役之后没多久,他几乎是逼着麦克摊牌,而结果就是他以更快的速度与对方断了来往。

再往后……再往后就是葬礼了。

他倒是想起原先对方有撒娇求过他,让他陪着对方去一次烟火大会,所谓的浪漫吗,也是那个家伙最喜欢的,事实上作为欧尔麦特的他也几乎没怎么认真看过烟火大会,这种时候总是犯罪发生频率最高的时候,所谓的烟花不过是他奔波在城市里的背景音而已。

想到这他克制不住地捏了捏自己的鼻尖,好让自己清醒一点,以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

”他不过是个凡人……终究认识有限,也终究会做出错失。“八木深吸了口气,才得以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他作为一个英雄太久了,太久到他会太理所当然了。“

说到这就可以了。

八木知道自己是要死在这个世界的,他不知道时间会不会修正这一切,但是他还是希望对方能记住,哪怕只有一个印象就好。

“反正,记住,离他远点。”

他最后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咽了口口水,手指牵过对方的手,把这句话再郑重地说了一遍。

“答应我,一定,一定要离欧尔麦特远一点。”

那少年少有地见他如此认真,之前的张扬和活泼在这一刻都不曾在对方脸上出现,只剩下一种几乎被吓到郑重的惶恐,在八木的注视下咬着唇点了点头。

“我……我会记得的。”

八木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又把目光投回了那些绚丽的色彩上,只不过他垂下的手,把掌中的少年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毕竟,可能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8)

“滴答——滴答——”

“滴答————”

钟表终究停下了。

八木在那个租住的公寓里咽下了他最后一口气,所存留的最后一点意识在那一刻却格外清醒,清醒到足以窥探到真理的答案。

他最后是死在了时间洪流的另一端,这不是属于他的时代,所以他不会留下尸体。

不会留下魂灵,也不会留下记忆。

这个答案像是被世界当做最后的怜悯塞进他脑海的,那个声音告诉他,那个孩子不会记得,所有人都不会记得,这段错乱的时候最后会被扶回正轨。

 真正的历史从来没有可能。

所以在这里的死亡对他来说就是看着自己的躯体渐渐湮灭,像是灰一样地散去,或者说连灰都不如,灰烬落地尚且有一些尘埃,他死去后就是彻底死去了。

什么都不会留下。

想到这八木甚至笑了起来。

在他原先的世界,山田早已离开了他,而且他还清楚那个结果是他亲手所为——道不同不相与谋,那时候他固执地相信这句话,而没想到这其中可以周旋的部分有许多,多到都足以证明当初他不过就是固执己见。

而那样的结果就是他不得不参加对方的葬礼,然后站在墓园里,看着那被凝固成黑白的肖想才骤然清醒,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他一点都不想失去对方。

然而现在的八木甚至是想感谢那个失控的个性,他已经不在意自己到底死后会如何,毕竟至少在死前,他得以再见了对方一面。

最后八木终于得以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他已经察觉不到自己额发的重量,想毕是已经散得干净,连点重量都没有了。

毕竟他还是得到了最后的一个夏天……和整个夏天都陪在身边的彼得潘。



 (尾声)

“你怎么了?“

开学时相泽对自己原本聒噪的同桌竟然安静了整整一天稍感到有几分惊讶,出于人道主义的关心,他还是在最后问了下对方的情况。

“就……感觉不对。”

平日里像是一只骄傲的鹦鹉的男孩趴在桌子上,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感觉像是忘了什么,但我又说不上来,就觉得……奇怪。”

“你奇怪什么?”

“消太……我今年的夏日祭,不是跟你过的吧?”

“废话。”相泽对那个吵闹的场合才没什么兴趣,往年都是被对方强行拉过去,所以今年对方没来找他还让他松了一口气。

“那……我今天夏日祭是和谁去的?”那泄气的鹦鹉少年把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分明记得……”

“……那是个不错的夏日祭啊……”

=============真end============

这篇简直见证瓶颈有多痛苦……但是还是写完了

我回头看看我怎么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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